第二章 天危欲倾何敬恭(12)-《宰执天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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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祥。
名义上天子驾崩的两周年纪念,以日代月的祭礼之日。
在京文武百官,全都在持续了不知多久的仪式上,耗去了大半气力,冬日的寒风又顺便带去了身上的大半热量。
就是身处停灵的大殿中,韩冈依然感到寒气逼人。
他同情的望了一眼站在殿门外的那群低品官员,殿中空间有限,就只能委屈他们了。
王厚和李信两人都是正从七品的诸司使,倒是能站在殿中,不过几乎就在门口,而且是靠后一排,都快要贴上在殿中的班直了。那个位置,有前面的人挡着风,反倒是应当比韩冈这边通着殿门更暖和一点。
幸好在所有人都被冻僵之前,大祥终于是结束了。
在朝臣们的脸上,都能看得出隐藏不住的如释重负。真要说起对大行皇帝的悼念,还真的没有几人。其实也跟太皇太后差不多。
不过在群臣祭奠结束之后,就轮到命妇们出场,就是王旖也得入宫祭奠,如此才能算是大祥的结束。
不知道这一回,高太皇太后会不会来。
前些天的小祥,王旖也入宫了。
回来后对韩冈说,太皇太后只出来了一次。
被软禁在宫中多日,在亲生儿子的灵位前,太皇太后就是连一滴眼泪都没有。
韩冈听王旖回来说,她当时离得太皇太后的位置稍远,并非是能看见她脸上的泪水。只是命妇们要表现自己挂念赵顼,对前代天子的依依不舍之情,都至少会在手上拿着一面汗巾用来擦眼泪,皇太后手中也拿着的,但太皇太后的手上却什么都没有,自然更不会抚棺痛哭之类的表演。
尽管是亲生儿子死了,却连表面文章都不做,可见她对赵顼的心结了。
离得近的命妇们全都当没看到,离得远的,要么看不清楚,看得清楚的也一样会当做什么都没有。
高太皇太后在民间的口碑,还不如走街串户的尼姑。她现在这个态度,也不会让她的名声更坏一点了。
是不是当初的那一句皇后权同听政,让母子之情烟消云散?还是为最喜欢的次子抱不平?
韩冈这几日闲极无聊的猜测着。虽然他没有了解太多,但实际上赵顼母子之间的感情淡薄,早在赵顼病前就已经不是秘密。反倒是前两年去世的曹太皇,赵顼跟她的感情很深。
不过无论如何,牛心左性、性情刚硬的高太皇,终究还是太上皇的亲生母亲。她就是如此态度,也不可能加罪于她。
不知道赵颢又是什么样的心情?
看到压在他头上的兄长,才三十多就亡故,是不是暗喜在心。活得长久,就可以在对方的坟头上大笑了。如果他是抱着这样的想法,那倒是好了。
不过想来赵颢不至于有这么浅薄。能疯上一年多,不会这么自欺欺人。只是他还能有什么手段改变现在的一切?向太后一日临朝,他就一日没有翻身的机会。
难道高太后还能翻身?
真要说起来,宫里面的气氛是有些不对。韩冈心中也有数,总有些人想要改变,机会难得啊,但他们能做的很有限。
向太后控制宫中已经一年多了,该换的人都换了,太皇太后成事的几率可不大。
至于宫外。
动武是笑话,聪明的武将都不会插手皇家之事,就是有拥立之功,也会被文官铲除,当然,也不能指望他们会出面反对,只会保持中立。但过年的这段时间,李信和他手下的炮兵们都在城内的火器局内,表兄弟之间,韩冈还是能够信任他的。
而文官那边,只要没有宰相和枢密使出马,参知政事和西府副职们就算做事来了,他们也能给翻过来。
韩绛那边有王安石压着。章惇为人果决,但他真的想要做什么,应该还会再来通一下气,之前自己可没把话说死,韩冈对章惇还是比较了解的。
就是蔡确的心思不定,之前去他家拜访过,可韩冈对这位宰相还是没有把握。拖过这几日,马上就能稳住了。
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才是好事,维持一定的危机感,才能让大臣们齐心合力将皇帝变成垂拱而治的‘圣君’。祸福之间,是没有定数的。
只要再有几天。
接下来便能除服,算是天子的丧期过去了,百官也不用再持丧。脱下了素色丧服,换上了淡色的惨服,虽然这也是丧服的一种,不过至少不是满眼白了。
不过在宫内,太后、小皇帝还要为熙宗皇帝持心丧三年,禁绝宴乐。见外臣时,一切如常,宫宴照样要开。可在内宫里,则就必须是做出一个守孝的姿态,得等正式的丧期结束才行。
朝臣们依序离殿,下了台陛便散了开来。
韩冈与苏颂一路。
“玉昆,”苏颂走着,问道,“这一期《自然》的稿子好了没有。”
“这边才三篇能看的,其他都不行。不过有一篇不错,说钱塘潮的原理的。是日、月的引力所致,还有钱塘江口的地势的缘故。”
“玉昆你觉得他说得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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